小远出场啦!
本章逐渐脱缰,有点朝古早狗血狂奔的趋势。
上中下好像搞不完了,换数字标了。
写这篇的时候感觉自己絮絮叨叨话好多哦。
朱一龙在那张蓝格子小沙发上坐下的时候,脑子还有点懵懵的。
房子不大,两室一厅,进门一个简易鞋柜,小白踢了鞋子,直接把脚伸进底层架子上的拖鞋里,勾着脚趾把鞋提溜了出来,然后摆着手跟朱一龙说,“不用换,一个星期没拖地了。”
他听听通通翻出了纱布酒精,把朱一龙按在沙发上,低头给他消毒。
现在能看出来,口子确实不深,刚才看着挺吓人的血,其实没多会儿就已经止住了。小老板拿着酒精棉球擦上去,朱一龙嘶了一声。
小老板顿时有点紧张,“疼吧,我轻点。”
朱一龙赶紧笑,“没事儿。”
纱布一圈一圈的缠在朱一龙的胳膊上,白宇的数落也一句跟着一句。
“今天可吓死我了,你怎么这么虎呢。”
“迂回,迂回,懂不懂。”
“还好口子不深,要是真伤着哪儿好坏,你说说我咋整。”
“千万别仗着自己会点儿功夫就往上冲,下回可不敢这样了。”
“淹死的都是会水的,你知道不。”
朱一龙边听边笑,越笑越深,“你这么会迂回,你干嘛还翻人家白眼。”
小老板手上一顿,抬头剜了他一眼。
朱一龙赶紧住嘴,表示自己悉听教诲。
折腾好一会儿,包了一个扎扎实实的蝴蝶结,小老板左右观摩,觉得自己包扎的实在是漂亮,满意,满意,非常满意,这才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朱一龙。
朱一龙也亮着一双眼睛回望着他。
相顾无言的一瞬间,小老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。他紧绷的肩背松下来,长舒了一口气,用手挠了挠自己蓬松的乱发,“今天真是谢谢你了,你看我这脑子,我还不知道——”
“我叫朱一龙。”朱一龙知道他想问什么。
“我叫——”小老板的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。
“小白。”朱一龙眉眼弯弯的看着他。
连着被抢了两次话,小白却没有任何的不悦,“对,我叫白宇,他们都叫我小白。”
两个人坐在沙发上,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,先是一起损了一通今天那个惹人厌的醉汉,又扯到现下的烧烤摊生意并不好干,最后不知道思维发散到了哪里,小白忽然一拍大腿,“诶,你说你会泰拳?”
他双手举起来放在胸前捏了个手势,“来来来,螳螂拳跟你pk一下。”
朱一龙笑,“我爸就是教练,要让他看见你这个起手势,保管要罚跑10圈。”
听到这里,白宇的脸色忽然微妙得一变,才想起来什么似的,“坏了,你跟爸妈一起来的,回去怎么跟他们说呀!”
朱一龙摆了摆手,“不碍事儿,我是伸张正义,见义勇为。我爸不会说我的。”
白宇想了想,认真提议,“要不我给你整面锦旗以证清白吧。”
“就写 人间温暖人间大爱,精神小伙勇斗醉汉。”
朱一龙扶额,“什么精神小伙……乱七八糟。”
白宇拍着抱枕笑得嘻嘻哈哈,“看你,长这么俊,怎么还不是个精神小伙了!”
朱一龙忽然觉得面热,磕磕巴巴,“我妈说,我就是,普通,好看。”
白宇一愣,“阿姨,高度近视吗?”
朱一龙转了个弯,无语的笑了,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,“你怎么这么皮。”
白宇龇牙,很得意,“承让承让,江湖人称,白皮皮宇。”
朱一龙也不知道今天自己话怎么这么多,不管白宇说什么,他都能接住个一两句,话头在两人中间跳跃,没落下地过。
说话间,白宇又抖了个机灵,两个人在沙发上笑成一团,谁也没注意门什么时候开的。
朱一龙正盒盒盒的笑着,忽然发现沙发边上多了个人影,吓得浑身一抖,后背直接怼进沙发靠背里,茶几被他一脚蹬出老远。
白宇正手舞足蹈,没被来人吓着,倒是被朱一龙的反应吓了一跳。他安抚地拍了拍朱一龙的膝盖,“没事没事,是我弟。”
章远背着书包,冲他们点点头,“哥,我回来了。”
白宇从沙发上弹起来,去搂章远的肩膀,“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,这是我弟章远,我跟你说,学神!”
“小远,这是朱一龙,我大客户!最近天天来吃烧烤,人帅,心还善!快快快,喊龙哥。”
章远偏了偏头,越过他的肩膀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,不咸不淡地喊一声,“龙哥。”
朱一龙正在把被他踹远的茶几往回推,弯着腰也回了一句“你好”。
白宇大概也感觉到气氛突然尴尬,一边接过章远的书包,一边说,“今天多亏你龙哥,帮我赶了一桌闹事的,胳膊还受伤了,他又不肯去医院,非给我省钱呢,我就带他回家处理一下伤口。”
章远眼神一凛,语气有点儿急,“又有人闹事了?”
白宇不自在地用余光瞥了一眼沙发上的人,拍着章远的肩膀把他往房里推,“没有,没有,多久的事了,还记着。就是客人喝多了,想再蹭一箱啤酒。都解决了。”
章远还想说什么,看了一眼屋里的外人,欲言又止。
朱一龙再没眼力劲儿, 也该知道这是送客儿了。他站起来搓了搓裤缝,“那什么,小白,也不早了,我先回去了”,他举起手机晃了晃,“我妈刚问我啥时候回去呢。”
白宇点点头,“唉呀,都这么迟了,行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
朱一龙已经开始往外走,赶紧摆手,“不用,不用,我又不是个小姑娘。”
白宇不容他拒绝,已经伸手拿起了车钥匙。
章远拉住他,声音低低的,眼神里有一点小狗似的可怜兮兮,“路上小心点。”
白宇笑眯眯地揉乱了章远的头发,“放心吧,哥哥我厉害着呢。”
章远再转过头去和朱一龙说话时,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淡然,“今天谢谢你,龙哥。”
朱一龙被叫得浑身不自在,嘴里说着“没有,没有” ,抢先一步出了门。
白宇跟在他后面紧走两步,“哎,走那么快干嘛?等我等我。”
一天做了两回白宇的小摩托,朱一龙挺高兴。他悄悄的探出手,抓住了那件被夜风吹的扑腾扑腾的浅紫色T恤。
白宇感觉到了,稍微扭了一点点头,好看的下颌线正对着朱一龙,,“咋啦?害怕啦?”
朱一龙摇摇头。
白宇俯下身子,又向前扭了一圈车把,车子轰的向前加速,猛然灌进的风,推着白宇的背贴向他的胸膛,柔软的,蓬松的发尾轻轻的掠过脸颊。
原来他的头发这么软,朱一龙想。
“喔吼——!” 白宇突然喊起来,话尾扬得老高,被风拖得长长。
朱一龙身上满满的性格包袱。
第一年高考结束的时候,同学们在教室里又是撕书,又是扔书包,楼上楼下的乱窜,吱哇乱叫,他也只是在旁边看着,并不能真正加入其中,感受不到那种猛然解脱的轻松。
但是此刻,温柔的夜风在加速度下显得又劲又猛。他心里的那些茫然忽然自然而然地被不知名的力量打败。
就像白宇,年纪轻轻,带着弟弟,自己张罗着一家时不时被人骚扰闹事的烧烤摊,可还是能元气满满,在夜风里喊出声来,天地俯仰,宇宙星辰,仿佛都只为聆听他的呼喊。
朱一龙看着他圆圆的后脑勺,都能想象出那双发亮的眼眸。
笑意盈盈的,眯成一条缝。
那么年轻,那么不服输。
朱一龙动了动嘴唇。
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,要冲破什么枷锁似的,喉咙一张,年轻人的嗓音就在风里飞了起来。
“喔吼——”
他跟着喊。
边喊边笑。
每一根头发丝都在风里乱舞,没有方向,但快乐非常。
白宇在酒店门口踩了刹车,把车蹬踢了起来,耙了两下头发。
朱一龙也下车,跺了跺脚,也顺手拢了拢自己乱七八糟的头发。
白宇的头发不那么乖顺,还有几根支楞八叉冒出头,朱一龙前倾一点,用手掌按了按。
按的时候趴下去,松手的时候又倔强的抬起头来,像某种探头探脑的小动物。
朱一龙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,没忍住,多按了两下。
白宇鼻子眼睛眉毛都皱起来,拧着脖子,满脸问号?
偷偷玩得很开心的人赶紧道歉,“对不起对不起,你这有一缕头发老翘。”
白宇不在意的甩了甩头,“没事,这样也帅。”
朱一龙跟着笑起来,“对,这样也帅。”
白宇眼睛看着地面,用手不经意的顺了一把坐垫,“哎,你说你来了这么久也没怎么出去玩玩,都干嘛呢。”
朱一龙把刚刚摸过白宇头发的那只手揣进裤兜里,点点头,“昂,我爸妈过来谈生意的,白天都有正事儿,我自己也不知道去哪,就在酒店里,晚上才出来溜溜。”
白宇左手攥成拳头,蹭了蹭自己的胡子,小声说,“白天我也不出摊儿,要不带你出去溜溜吧。”
傻大个眼睛一亮,“可以吗?”
白宇笑了,“这有啥不行的,你帮我这么大一忙,还不能让我也学学雷锋,志愿服务啊。”
“那,明天9点见行吗?”
“行,怎么不行,明天我过来接你。”白宇拍了拍坐垫,翻身上了小摩托。
“走了啊,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!”
朱一龙在晚风里挥了好久的手。
白宇趁着夜色到家,哼着小曲开了门,按开灯的时候,突然发现章远在沙发上坐着,衣服也没换。他吓了一跳,抚着胸口说,“干嘛呢?怎么还不睡。”
章远没说话,站起来,走到他跟前。
白宇忽然觉出一点压迫感来。不着痕迹的稍微后退了半步,笑嘻嘻的说,哟,小远长高了,跟我差不多了。
“今天怎么回事儿?是疤刘吗?”章远的语气很严肃。
“没有,不是的。就是一个醉汉喝多了,非说羊肉不新鲜,我送了他一箱啤酒。”
“那怎么起冲突了?”
说到这白宇有点不好意思,摸了鼻子,“我给他搬啤酒的时候没忍住翻了个白眼,被他看见了。就推推搡搡的呗,不小心啤酒瓶碎了,他喝多了想捅我。那个朱一龙正好在边上,帮我挡了一下。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嘛。”
白宇叽里咕噜一通交代,然后迅速转移话题,“今天补习的挺迟啊,我给你弄点宵夜呗?”
章远摇摇头,“不吃了,回来之前林风叫了外卖。”
白宇听了立刻往沙发上一躺,竖了大拇指,“可以啊,这小子,交钱补习还附赠宵夜呢。有觉悟。”
章远不想跟他闲扯这些,也在他身边坐下,又问,“最近疤刘没去找事儿吧?”
“没有,真没有,不信你去问张叔。”
章远点点头,又搂住了白宇的胳膊,“哥,9月份就开学了,跟我一起去北城吧,求你了。”
白宇笑嘻嘻地,“北城那么远,那么大地方,首都哎,我去干嘛呀,在你学校门口支个烧烤摊啊。”
章远眼睛亮亮的,“那最好啊!”
白宇哭笑不得,“你一天才少年,省状元,哥哥是门口摆地摊的,不嫌丢人啊。”
章远不高兴了,“哥。”
白宇赶紧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,“好好好,不嫌我丢人,不嫌我丢人,哥哥知道,谢谢你啊。”
“哥,去了北城,疤刘也少找你麻烦啊。”
白宇犹犹豫豫,脚趾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茶几腿,“也是咱们欠他钱嘛。”
章远无语,“他那是黑社会好吧!”
白宇叹了口气,“我知道,我是说,你看他最近不也都没来嘛,上回也说了,滚的利不要了,只要本金。”
章远冷哼了一声,“他欺软怕硬。”
白宇有点疑惑,“什么欺软怕硬?”
“没什么,就说这种小喽啰都是欺软怕硬。”
“确实,确实”,白宇忽然眉飞色舞起来,“我跟你说,今天那个喝多的,一开始啊,跟真的似的,人五人六的,朱一龙一捏他手腕子,又说要报警,立马怂了!可不就是欺软怕硬吗。”
说着他哼着小曲儿站起来,溜达进了浴室,声音隔着玻璃门传出来,“哎,小远,你上回给我买那个剃须刀呢?”
章远情绪不太高涨,随口回了一句,“干嘛?怎么想起来刮胡子了。”
白宇笑嘻嘻从厕所探出半个头来,“你龙哥来了一个多星期了,成天都闷在酒店里,无聊死了,明天我带他出去逛逛。”
章远一口气没提上来,张嘴就损,“你倒是热心肠。”
白宇也不知道是不愿理他,还是真没听出来,还是乐呵呵的,“人家见义勇为帮我挡了一啤酒瓶子,我热心服务带他逛逛怎么了。”
“别废话了,剃须刀到底放哪儿了?”
章远白了他一眼,硬邦邦说了一句,“不知道。”
摔门就进了自己屋。
白宇对着紧闭的房门一顿长吁短叹。
要说小远小时候多可爱呀,又贴心又嘴甜,跟屁虫似的在他身后,哥哥长哥哥短。小学的时候,家里刚从陕西搬到海南来,爸爸妈妈成天忙生意,兄弟俩只差两岁,上同一个小学,放了学就手拉手一起回家写作业。小远聪明,白宇的题他都会做,有时候还能给哥哥讲解讲解。白宇物尽其用,干脆把弟弟按在书桌前帮自己写作业,自己钻到厨房去下个西红柿挂面,小远写题辛苦,要给他多铺一个鸡蛋。
后来哪怕是父母生意失败欠了一屁股债,家里成天愁云惨雾,兄弟俩也没红过脸吵过架。小远早慧,拉着白宇的手,一脸坚定,“哥哥你别怕,会好起来的。”
只可惜到底也没好起来。
警察到学校来通知认人的时候,白宇和章远正在上课。
章远小学跳了一级,初中又跳一级,跟着白宇一块读高一。只不过章远是全市前10考进清北班的,白宇嘛,晃晃悠悠吊车尾,勉勉强强也算是踏进了一中大门,两个人不同班,白宇跟爸爸姓,章远跟妈妈姓,压根也没人知道他俩是兄弟。
警察先找到的白宇。
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,白宇眼皮就在跳。明明是大白天,天色却泛着沉沉的昏黄。狂风吹起沙石,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景象。
到了中午,积了半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,噼里啪啦砸在教室的玻璃窗上。
老师和几个警察在门口低声说话,声音被盖在雨声里,听不清。
白宇好奇心重,别人低头看书,他忍不住心思往窗户外面飘,寻思着出了什么事儿。然后老师进了教室,神情闪烁,“白宇,你来一下”。
他刚才飘起来的好奇心,忽然一下就沉到了海底,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走向教室门口的时候脚步都是软的。
警察问他,“家里还有别人吗?”
他点头,“还有一个弟弟,叫章远,是清北班的。”
警察点点头,“你把他喊着,你们一块儿吧。”
白宇惶然地去喊章远,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教室,班主任在,大家都装着低头看书,不敢正大光明的偷看。
然后他踏出教室。
就再也没有踏进来过。
白宇翻开浴室的镜柜,仔仔细细的找,终于在一个小格子里找着了。好久没用了,一推开关,没电。
充上电的间隙里他又想起来那时候的章远。
白家爸妈是存着发大财的心思到海南淘金,身边的人都不同意,干脆就跟家里断了联系。到了办丧事的时候真是傻眼,两个半大小伙子,什么都不懂,也没个人帮着张罗,就这么磕磕绊绊办完所有手续。
拿着父母的死亡证明到银行取了最后的款,买了墓地,立了碑,白宇在公墓狭窄的过道里磕了三个响头,“爸妈,你们放心吧,我会照顾好小远的。”
章远跪在他身侧,也跟着磕头,“我也会照顾好哥哥的。”
两个人并肩,坐很久的大巴回到家里,空空荡荡,眼角发干。
外头突然想起砸门的声音,咣咣咣。
“还钱!别以为人死了就他妈不用还钱了!一分一厘都别想少!”
白宇坐在沙发上,捂住了章远的耳朵。
两个人的眼泪混在一起,不分你我。
白宇推开剃须刀的开关,机身嗡嗡嗡的震了起来。
他漫不经心的想,以前那么难的时候都乖的很,现在好不容易有盼头了,小远这是怎么了?叛逆期吗?
他对着镜子抬起下巴,剃须刀跟着走过去。
是自己忙生意,没好好照顾他吗?也不是呀,小远晚自习下得迟,他出摊之前都变着花样备一份宵夜在家里,让他回来有口吃的,补补肚子。
至于学习,那学神的学习也不是咱这学渣问得了的呀。再者了,这不也省状元了吗?
白宇一边剃须一边瞎琢磨,到底也没琢磨明白。
不管了。
白宇心想,就算是叛逆期,反正也有过去的时候。好赖是亲弟弟,能别扭多久。
他摸了一把自己光洁的下巴,对着镜子笑了笑。
“帅!”
稀里糊涂的人把充电线和剃须刀稀里糊涂的往柜子里一塞,上床睡觉。
今天的梦是美的,白宇想。
期待明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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